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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蓮:理學與清廉

2013年04月28日11:09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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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蓮說》的解讀有被極端化的傾向
  
  《愛蓮說》是周敦頤寫的一篇精簡的散文,全文隻有四句,遞進出四層含義。其中“出淤泥而不染”一語尤被視為清廉的象征寫法,這應當是毫無疑問的。但《愛蓮說》的解讀也有被極端化的傾向。

  如中學課本裡《愛蓮說》的教學目標規定為:“學習蓮花的高潔品格,培養‘出淤泥而不染’的良好的道德情操。”語文老師的備課教案中寫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象征高潔、質朴,比喻君子既不同流合污,又不孤高自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象征正直,比喻君子通達事理,行為方正。“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象征清高,比喻君子志潔行廉,又有端庄的儀態。而學生的讀后感則有:“在污濁的社會中潔身自好”、“不做追名逐利的小人”、“切勿追求超前享受”、“做改革開放浪潮中的蓮花”、“做新時代的蓮花”“要學蓮花,莫做牡丹”,等等。立意雖然美好,但卻誤解了文本。

  周敦頤在文章開篇既已指出:“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愛蓮很好,愛菊花、愛牡丹,也不錯。在中國傳統觀念中,原本有“君子四愛”之說,即陶淵明愛菊、林和靖愛梅、黃山谷愛蘭、周茂叔愛蓮﹔又有梅、蘭、竹、菊“四君子”之說,梅不屈不撓、幸福吉祥,蘭不矯飾的心、高貴美人,竹虛心、正直,菊清靜、高潔。 “四君子”平行並列,各有所長,各有所愛,不存在絕然的對立。清人張潮《幽夢影》更羅列草木之可愛者,分別予以品評: “梅令人高,蘭令人幽,菊令人野,蓮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艷,牡丹令人豪,蕉與竹令人韻,秋海棠令人媚,鬆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一氣排比出許多花色品種,使人各則其宜,“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

  這就提醒讀者,《愛蓮說》中的“花之君子”並非站在“小人”的對立面上而言。《中庸》引用《詩經》的詩句說“鳶飛魚躍”,周敦頤曾經說“窗前草不除”。天地萬物都是天理之自然流行,都有自己的合理性。作為一位儒家宗師,如果認為他是用蓮花來否定牡丹,是不合理學邏輯的。

  惟君子能明知止之道,始終以自強不息,隻此方為周子愛蓮本義
  
  但這又並不表明周敦頤不主張清廉。

  蓮花、牡丹與其他百花一樣,春夏盛開,而菊花則至秋始開,故為隱逸不仕的象征。

  與蓮花對應的牡丹,是富貴的象征。但是在古代重農輕商、不與民爭利的傳統觀念之下,以及儒家崇尚德行、反對私欲橫行的思想影響之下,非法致富是很嚴重的法律問題,人人都知道非法致富是行不通的,所以這個問題就是一個不需要討論的問題。

  《論語·述而》: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禮記·儒行》曰:“君得其志,苟利國家,不求富貴。”《中庸》曰:“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儒家歷來都不把個人致富放在首位,但這不等於否定合法致富。所以,周敦頤不需要在一篇作品裡,重復闡釋這樣一個問題以告誡世人。《愛蓮說》中牡丹的象征,是合法致富。合法致富無可非議,只是過於世俗。而求仁得仁、人各有志,作者只是要說他自己不作如此選擇而已。周敦頤不把自己視同大眾,他是精英。他肯定蓮花,但同時,作為一個儒家,他不可能否定牡丹,不可能反對大眾致富。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大眾就是大眾。《愛蓮說》最后說到世人盛愛牡丹,“宜乎眾矣”,一個“宜”字,透出“泛愛眾”的寬容仁厚,僅此而已。

  蓮花、菊花、牡丹,三者應是平行的取舍關系。三種選擇之間,是心志好尚問題,不是法律道德問題。無論古今,清廉都是必需的,貪污都是違法的,但是《愛蓮說》的主題,不是討論一些人清廉、另一些人貪污犯罪的問題。

  讀書人有自己的至高境界。大家可以選擇牡丹,只是我“泛愛眾而親仁”,我獨愛蓮。在蓮和牡丹之間還需要選擇嗎?還需要思考嗎?還需要猶豫嗎?對於讀書人來說,這是一個不成問題的問題,是一個不需要考慮的問題。沒有疑問,不必猶豫就可以作出選擇。

  在古代,讀書人真正需要考慮的問題是“窮達”。到底是“窮則獨善其身”,還是“達則兼善天下”﹔換言之,到底是積極地出仕進取,還是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對這個問題,幾乎所有古代的讀書人都必須面對,一直都有人在思考,始終都有人在猶豫。這個問題如此難以抉擇,自孔子、孟子以至周敦頤、二程、朱熹,無一例外。

  古代讀書人的生命主題不是貧與富,而是仕與隱。周敦頤曾經對其密友潘興嗣坦白說道:“可止可仕,古人無所必。束發為學,將有以設施,可澤於斯民者。必不得已,止未晚也。此濂溪者,異時與子相從於其上,歌詠先王之道,足矣!”

  《愛蓮說》的主題不是貧與富。文中蓮花、菊花、牡丹三者的對比,給出兩條取舍路徑:其一,取蓮而舍菊﹔其二,取蓮而舍牡丹。牡丹的象征是最為明朗的,富貴這一人生意圖最有影響、最庸俗,也最容易克服。文中指出愛牡丹的是眾人,文章之外關注牡丹、富貴主題的仍然是眾人,而菊花、隱逸的意圖則被掩蓋起來。然而蓮與菊的取舍實際上卻是作者更深層的隱憂所在。究其實,周敦頤心懷“濂溪”,上承孔子“乘桴浮於海”之意,不過是負氣之語。“閑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的離騷更近千古士子之本心,道不行,“三尺童兒笑廉藺”,真是退亦憂,仕亦憂。惟君子能明知止之道,始終以自強不息,隻此方為周子愛蓮之本義。

  《愛蓮說》中的三種象征:牡丹、菊花、蓮花,真正的主線並非蓮花與牡丹,而是蓮花與菊花﹔並非富貴與清廉,而是出仕與退隱。不是清廉不重要,而是清廉與否本是一個不需要討論的為人為官的基本前提。(張京華)

(責編:楊麗娜、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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