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鷹
2013年03月19日08:41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宋仁宗“以直言召人”,革除文風之弊,其宗旨不僅是要選拔治國安邦的杰出人才,而且是要糾正浮夸、浮華的時風,推行直言務實的作風。
靡曼浮夸,無益治世,是文章的流風之弊。文風革新后,言之有物,經世致用,成為有宋一代的文壇風氣。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宋仁宗的文風革新與文德之治,對我們當前的轉作風、改文風也不無啟迪。
近日讀到楊慶存著《宋代散文研究(修訂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1年版),我從該書獲得的眾多啟益中,特別感興趣的是作者在厘定宋代散文的歷史成就、解析其淵源的時候,揭示了宋仁宗的“文德之治”對宋代文風革新的“不可低估的導向作用”。
宋代營造了中國散文史的巔峰時期,散文創作卓有成就的唐宋八大家,宋代佔六位。然而,更令人訝異稱絕的是,宋代的六位散文大家,均是宋仁宗趙禎在位時期通過科舉進入仕途,並脫穎於文壇的。宋代綿延319年,北宋、南宋共歷18位皇帝,為何散文之興,獨出仁宗治下?
靡曼之文,無益治道
宋代散文的發展,是接續唐代韓愈、柳宗元倡導的“古文運動”而來。唐代科舉以詩賦取士,其導向作用不僅使文章“經世致用”被邊緣化,而且放縱了六朝以來由詩而文的雕琢矯飾風氣。“古文運動”的要義,就是反對六朝以來的以排偶為主、華麗空洞的駢體時文,主張恢復以散行單句為主、自然實用的散體古文,而其宗旨是提高文章的傳達能力和教化作用——“文以明道”。然而,因為與科舉取士的導向相悖,韓、柳追求平易實用文風的主張自然得不到朝野普遍共鳴,而且就他們自己的文章可見,所欲明傳之“道”,也流於“空泛而不實”。
建宋以后,宋太祖趙匡胤立下“以文治國”的國策,崇文抑武,而宋仁宗將之發揚光大,締造了使宋代中興的“文德之治”。出身一介武夫的太祖尚文治,但不知時文之弊,故所倡導不過沿襲舊制,科舉仍以詩賦取士﹔仁宗為太祖孫、宋室第四位皇帝,文教滋養,更加其勤勉慧識,深知時弊所在,因此對革除文風之弊有明確的導向。
天聖七年,年僅19歲、尚未親政的宋仁宗即下詔書說:“朕試天下之士,以言觀其趨向,而比來流風之弊,至於附會小說,磔裂前言,競為浮夸,靡曼之文,無益治道,非所以望於諸生也。” 他親政的第二年,再下詔說:“進士所習詩賦多浮華,而學古者或不得以自進。宜令有司兼以策論。”仁宗身為國君,不僅清楚時文“磔裂前言,競為浮夸”的流風之弊,而且找到了切斷流弊之源的途徑:改科舉以詩賦取士為以策論取士。因此,以科舉取士為導向,求文章的經世致用成為有宋一代的文壇風氣。
宋仁宗的文德之治,並非孤掌自鳴,而是擁有一批卓越的文人士大夫的支持。慶歷四年,范仲淹等文臣上疏,諫言“取士當求其實用,人盡其才”,主張科舉“以策論為先、詩賦其次”。仁宗即下詔說:“士有純明茂材之美,而無文學作成之法,其飭身立節者使與不肖之人雜而並進,則無文徳敏行之才可以見焉。此取士之甚弊,而學者自以為患。”仁宗講得很清楚,科舉取士不是鼓勵尋章摘句、因循格套的平庸之輩,而是要給豪俊奇偉之士以發揮其純明茂材之美的空間,不能選拔才俊德優之士,就是科舉的大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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