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鷹
2013年03月19日08:41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直言召人,革新文風
嘉祐二年,蘇軾、蘇轍兄弟同科殿試進士。蘇轍應試的策論,是一篇尖銳批評宋仁宗為君之失的政論文。他在策論中說:“往者寶元、慶歷之間,西夏作難,陛下晝不安坐,夜不安席,天下皆謂陛下憂懼小心如周文王。然自西方解兵,陛下棄置憂懼之心二十年矣。古之聖人,無事則深憂,有事則不懼。夫無事而深憂者,所以為有事之不懼也。今陛下無事則不憂,有事則大懼,臣以為憂樂之節易矣。臣疏遠。小臣聞之道路,不知信否:近歲以來,宮中貴姬至以千數,歌舞飲酒優笑無度。坐朝不聞咨謨,便殿無所顧問。三代之衰、漢唐之季女寵之害,陛下亦知之矣。久而不止,百蠹將由之而出,內則蠱惑之,所污以傷和伐性﹔外則私謁之,所亂以敗政害事。”
宋仁宗進行“以策論為先、詩賦其次”的科舉改革,其宗旨不僅是要選拔治國安邦的杰出人才,而且是要糾正浮夸、浮華的時風,推行直言務實的作風——他的文德之治的要旨就是“以直言召人”。蘇轍這篇策論,不僅直言當朝皇帝仁宗得失,而且僅憑“不知信否”的道聽途說就對仁宗宮中之事妄議是非。考官胡宿認為蘇轍言論“不遜”,呈請仁宗取消其錄取資格,蘇轍也自認為“策入必見黜”。但仁宗審閱蘇轍的策論后,卻欽點錄取蘇轍與其兄蘇軾為同科進士。仁宗批復胡宿的“以為不遜請黜之”奏章說:“以直言召人,而以直言棄之,天下其謂我何?”
二蘇殿試時,仁宗47歲,在位35年,而蘇轍不過是一位年不及19歲的書生。仁宗以九五之尊、年壽之長,能容不名小子蘇轍對自己公開直言不遜,以才德取人,是需要何等恢宏的胸襟氣度?他對蘇轍的納取,是切實踐行他“以直言召人”的國策,這不僅使他的朝廷中薈萃了范仲淹、包拯、晏殊、歐陽修等文德敏行的名臣,從而為將宋朝發展帶入鼎盛時期的“文德之治”創造了條件﹔而且也以“直言論政”引導了文壇以平易自然為目標的文風革新。
仁宗逝世后,在繼位的皇帝治下,二蘇兄弟多次遭貶,謫遷異地,晚年顛沛流離,死而后已,蘇軾更是於1079年,被誣“以詩諷刺時政”,不僅被遞解京城,投入御史台獄,備受拷打屈辱,而且險遭性命之災。可以想見,在1022至1063年間,如果在位的不是仁宗,而是神宗,不僅歐陽修的古文運動不可期望,恐怕三蘇問世之初即以“妄論利害,才說得失”(蘇軾語)死於非命了,又遑論此后能以“直言議論”立名傳世?
摒棄浮華,文求務實
宋代王十朋說:“我國朝四葉文章最盛,議者皆歸功於仁祖文徳之治與大宗伯歐陽公救弊之力。”“救弊之力”就是反浮華、浮夸,倡導平易文風的古文運動。有宋一代,歐陽修並非古文運動的首倡領袖,在他之前,宋初柳開、王禹偁,繼后穆修、尹源、尹洙等文壇名士,紛紛以“宗經尊韓”為旗幟,致力於創興平易自然的文風,但均未成主流風氣。古文運動能在歐陽修為文壇盟主時期蔚然成風,其后經三蘇綿延至1101年蘇軾病逝,前后歷八十年而不衰,歐陽修為宋代文壇“一代宗師”之功自不可沒,但若缺少宋仁宗這位“文德之君”作“保護人”,更是不可能的。
《宋代散文研究》中說,歐蘇散文所代表的宋代散文之美,突出風格是“平易自然,婉轉流暢”。極而言之,“平易自然,婉轉流暢”何嘗不是散文作為一個獨特文體所應達成的本真的美學風格?因此,在厘定宋代散文的歷史地位的時候,我們可以說以歐蘇散文為代表,宋代散文是中國散文美學的最后達成。然而,當我們論定宋代散文之大成的時候,又怎麼能低估宋仁宗以一國之君,身體力行,為糾正“浮華”、“浮夸”的文風流弊所起的導向作用呢?
宋仁宗“以直言召人”,為歐蘇一代文人倡行平易自然的文風提供了基本導向,這對我們當下倡導的轉作風、正學風、改文風不無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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