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
2014年7月1日，当法国人正在为“高卢雄鸡”在巴西世界杯足球赛上力平尼日利亚队成功晋级八强感到骄傲时，一条“萨科齐涉腐被拘留调查”的重磅新闻，让法国人感到扫兴和不安。事后，有法国媒体追问：“今天的法国怎么了？”
其实，早在1856年，法国历史学家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中就发出相似的追问：“路易十六时期是旧王朝最繁荣时期，为什么这种繁荣却加速了革命的到来？”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在书中同时写道：“从18世纪开始，法国的第三等级富农不会超过两代，他们只要稍微攒下一点钱就会拼了命到巴黎买个一官半职。”也许，托克维尔没有预言到，150多年后的法国，依旧存在18世纪的问题，且这一次出事的还是位法兰西共和国的前总统。
调查法官称，萨科齐涉嫌贪污、违反职业保密规定获利，并利用政治影响力获取司法部门对其2007年总统竞选期间非法收受政治献金一事的调查进展信息。据法国媒体报道，萨科齐此次被拘留，接受正式调查，与他涉嫌在2007年总统竞选时分别接受利比亚前总统卡扎菲5000万欧元、欧莱雅集团掌门人莉莉安?贝当古夫人15万欧元的非法政治献金不无关系。美国《纽约时报》援引有关法律专家的意见称，萨科齐此次被拘留审查表明，法国调查人员已掌握证明萨科齐存在犯罪事实的证据。
萨科齐是法国现代历史上第一个被警方拘留和调查的前总统。然而，“萨科齐式”的腐败在法国历史上绝不是个案。就在2011年12月，法国另一位卸任总统希拉克因挪用公款、滥用职权被处2年有期徒刑。此外，被视为法国最大的腐败案“埃尔夫石油公司舞弊案”至今还让法国人感到忧虑。据法国媒体透露，埃尔夫公司每年仅“正常支付”的佣金总额就高达1.2亿欧元，如此巨大的资金到底流向何处？里面有多少秘密？该案直接涉案人员42人，包括法国前总统密特朗、前总理巴拉迪尔、前外长及宪法委员会主席迪马、前内政部长帕斯卡以及一大批高级官员，间接涉案人员更是不胜枚举。该公司前总裁弗罗希?普里让在法庭辩护时曾说道：“法国政府支持的贿赂网络巨大无比。付钱时，总统、总理及其他高官们，一个都不能少。没有他们的关照，生意没法做。”法国前外长迪马也感叹道：“他（普里让）只不过是法国政府贪污丑闻的知情人和替罪羊。”
时至今日，法国民众究竟如何看待国内的腐败问题？看一看下面的数据就知道了。2014年2月，欧盟委员会发布的《欧盟反腐败报告》显示，68%的法国受访者认为法国的腐败问题普遍存在，60%的受访公司认为腐败问题成为其在法国经商的一个主要障碍。该报告还指出，法国同其他欧盟国家一样，腐败高发易发领域主要集中在公共机构、国有企业、政党、公共采购这几个领域。2013年12月，欧洲理事会发布的《法国预防腐败评估报告》显示，腐败高发人群主要为政客、法官和检察官这3类人群。报告称，法国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度达到了历史最低水平，其中59%的法国受访者认为本国政客腐败，腐败形式表现为政客在竞选中非法收受利益集团的所谓政治捐款，作为交换给利益集团的好处。此外，法国检察官、法官近年来受到的来自政治人物的压力增加，独立性被削弱，权钱交易与利益冲突问题严重。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今天的法国腐败问题普遍存在？综合2014年欧盟发布的《欧盟反腐败报告》、欧洲理事会2013年发布的《法国预防腐败评估报告》等，笔者归纳出法国腐败问题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
官商关系过于密切。腐败一直是法国的商业文化。欧洲理事会发布的《法国预防腐败评估报告》显示，在被评估的27个成员国中，法国的政治和商业关系是最密切的，成为该国腐败产生的主要原因。欧盟发布的2014年《反腐败报告》也显示，56%的受访者认为在本国拥有政治关系是商业获得成功的唯一途径；69%的受访者认为裙带关系和腐败影响了商业竞争。
相关预防腐败制度不健全，执行不到位。首先，法国的官员财产申报制度不完善，议员财产申报的内容不包括利益冲突情况、财产收入来源信息，且申报的内容不向社会公开，导致财产申报制度有名无实。其次，在防止利益冲突方面，法国虽然制定了关于防止公职人员利益冲突的法规，并设有专门的执法机构，但这些机构执法权限不够，利益冲突监督机制流于形式，对违反利益冲突的处罚力度缺乏强制性。此外，法国的游说制度不透明，缺乏监督。法国虽然建立了游说人登记制度，但奉行的是登记自愿原则，且在很多情况下持有通行证的游说人员可自由出入议会，其与议员的交往不受外界监督，容易出现立法腐败。
对政治人物和政党监督与问责不足。政治人物廉洁行为规范形同虚设，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和明确的惩罚条款，导致对政治人物的腐败、挪用公款和违纪行为缺乏有效问责。对政党资金进行监督并惩罚政党非法筹款行为也未成为惯常做法。政党的募资行为往往同企业获得公共采购合同存在利益交换，是滋生公共采购腐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反腐败执法机构执法不力。欧洲理事会发布的《法国预防腐败评估报告》显示，反腐败执法机构普遍存在独立性不强、人事制度不透明、机构间协调配合程度低、对反腐败机构及人员监督不够等问题，导致反腐败执法机构办案效率低，执法能力有限，不愿去查办复杂或敏感的腐败案件。回顾法国历史，我们知道在“埃尔夫石油公司舞弊案”中，法国政府也曾多次以“涉及国防机密”为由，拒绝继续深入调查此案。
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谈到的法国18世纪就有的爵位买卖腐败、立法审批腐败、公共支出腐败等腐败问题依旧存在于今天的法国，只是腐败形式更加隐蔽化、智能化、复杂化。
作者单位：中国纪检监察学院国际合作部
来源：《这个纪检监察》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