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住“關鍵人” 查清“資金流”

一頭連著生產，一頭連著消費，流通在國民經濟循環中具有重要基礎性作用，故有“道路暢通，百業興旺”一說。湖北襄陽位於中國內陸腹地、漢水中游，素有“南船北馬”“七省通衢”之稱，是全國性綜合交通樞紐城市和國家物流樞紐承載城市。

今年以來，襄陽市紀委監委將交通物流樞紐建設納入政治監督重要內容，當地圍繞該領域項目獎補資金申報、項目管理、項目佔地征遷補償等環節存在的突出問題，集中通報了近年查處的典型案例，要求黨員干部堅持以案為鑒，深刻吸取教訓，時刻繃緊紀法之弦。

循線深挖——

斬斷伸向項目資金的黑手，鏟除腐敗滋生土壤

“佔地300畝，年吞吐量200萬噸，建設年限2015—2017年，總投資4億元，備案証、規劃、土地、環評等要件已辦理，一期已建成使用，正在進行二期建設……”2015年9月，時任襄陽市交通物流發展局黨委書記楊勇安排該局黨委委員、總工程師陳惠田與物流發展科科長嚴華強編寫相關報告，將“襄陽同濟堂物流配送中心”納入該市“十三五”物流（貨運樞紐）規劃建設項目庫。其項目介紹看似符合要求，卻與實際情況相距甚遠，為該項目騙取國家專項補助資金埋下了伏筆。

“物流項目隻要納入襄陽‘十三五’物流（貨運樞紐）規劃建設項目庫，經市交通運輸主管部門推薦申報，就有機會享受物流發展補助資金。”2015年6月，從事物流經營多年的馬某某（另案處理）從陳惠田處得知此事，提出想將自己的項目納入。此后，楊勇、陳惠田、嚴華強及樊城物流發展處主任王保安多次前往實地考察，多次違規接受馬某某宴請、違規接受禮品禮金等。

這究竟是一個什麼項目？

2013年11月，馬某某租用某公司原規劃用途為“建設停車場”的約41畝土地，在未經任何審批許可的情況下，非法建設襄陽同濟堂物流配送中心並投入運營。

馬某某是如何得逞的？

“該項目未取得土地使用、環境保護、城市規劃、開工許可等相關許可証件，且經營面積明顯不達標，不具備申報獎補資金的條件。馬某某編造了佔地面積、貨物吞吐量、建設年限、投資規模等相關數據報給嚴華強，便輕鬆過關。”辦案人員介紹，楊勇辯稱以為這是建設中的項目，應該手續齊備，便將該項目納入上述項目庫，向省交通運輸廳爭取政策支持。2016年7月，該項目獲批省物流發展補助資金500萬元。在楊勇的協調幫助下，這筆資金4個月后如數撥付。其間，馬某某兩次邀請楊勇吃飯，並以打麻將“鋪底”（賭博本金）的名義送給楊勇共計6000元。

假的畢竟真不了。事實上，項目申報、資金撥付並非一路暢通。比如，嚴華強曾提出：申報材料提供的均為復印件而非原件，無法証實項目是否符合准入條件。楊勇卻不以為意，沒有就項目的合法性、真實性、是否符合准入條件安排進行實質性審核，反倒加蓋公章予以上報。

2017年，馬某某再度憑借虛假資料獲批省物流發展補助資金300萬元。后因材料造假敗露，300萬元專項資金被悉數收回。但此前的500萬元專項資金，僅追回20萬元。

“楊勇在單位大搞‘一言堂’，違反組織原則，重大問題不召開黨委會集體研究決定，而是指使下屬擬定文件后，以‘文件傳閱’代替‘集體研究’，導致黨委議事規則形同虛設﹔樊城物流發展處、市交通物流發展局、襄陽市交通運輸局不正確履行工作職責，將‘實質審核’變成‘形式審查’，導致層層失守。”辦案人員表示：“這決不是偶然的工作失誤，正因楊勇等人對黨的事業責任心淡漠，在其位不謀其政，在其崗不盡其責，不作為甚至亂作為，這才導致國家財產遭受重大損失。”

2021年4月，楊勇受到開除黨籍處分。2021年11月，陳惠田受到開除黨籍處分，嚴華強受到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處分，王保安受到黨內嚴重警告處分，楊勇、陳惠田、嚴華強因犯濫用職權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三個月、一年九個月、二年。

侵佔國有土地，私建房屋﹔虛增征地面積、將集體土地確權至自己名下，非法佔有村集體征地補償款﹔審核把關不嚴，致使村民多領征地補償款……在交通物流樞紐建設領域，除了項目獎補資金申報，土地征遷工作也是問題的易發多發地帶。

2016年底至2019年9月，保康縣馬橋鎮政府一級主任科員吳克平擔任該鎮鄭萬鐵路建設協調指揮部副指揮長（主持工作）期間，利用職務之便，個人或伙同他人採取簽訂虛假征遷、用地協議，虛列工程項目等手段，套取資金118萬余元，其中吳克平個人侵吞7.5萬元，吳克平及指揮部揮霍75萬余元，用於濫發獎金、購買煙酒土特產、支付招待費用及公款旅游等﹔挪用公款45萬元歸其個人使用、進行營利活動。

2021年12月，吳克平受到開除黨籍處分。2023年5月，吳克平因犯貪污罪、挪用公款罪、濫用職權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六個月。其余13名涉案人均受到相應處理處分，違紀違法所得均已追繳到位。

“吳克平案的一大特點是施恩施惠、拉人入伙。”辦案人員介紹，為達到“撈錢”目的，他與個別村組干部勾結，農戶隻要提出補償要求，他都設法多給補償款作為“好處費”，再通過農戶返現套取資金。同時，通過濫發獎金、組織旅游施以恩惠。

更有甚者，吳克平還將“撈錢”黑手伸向了外地。

2017年10月，神農架林區陽觀線改擴建工程推進至馬橋鎮橫溪村，需永久性征用山林和土地。吳克平與之對接后，認為“機會”來了。

陽觀線改擴建工程與鄭萬鐵路明明是各自獨立的項目，永久性征地與臨時性征地的補償標准更不能混為一談，但吳克平卻決定“瞞天過海”。他一邊以鐵路征遷的名義與農戶簽訂臨時用地補償協議，一邊以陽觀線改擴建征遷的名義與神農架林區交通運輸局簽訂永久性征地協議。征地補償款到賬后，25.6萬元用於支付農戶，其余50.8萬元被吳克平以復墾費名義套取，39.8萬元被納入“小金庫”，11萬元被其個人揮霍。

“這起征地行為，吳克平既沒有向上級報告，也沒有報主管部門審批，全憑個人決定。他為了達到不辦理証件目的，還讓相關部門出具証明，混淆邊界，好讓他人誤以為所佔地塊屬於神農架林區，從而失去監管。”辦案人員說。

記者採訪了解到，土地征遷應該是縣級及以上人民政府的事權，由土地行政主管部門負責具體實施，但在實踐中往往是由臨時的項目建設指揮部或協調指揮部實施，缺乏必要環節的有效監督。“馬橋鎮原黨政主要負責人對指揮部及吳克平監督失之於信，鎮紀委對其監督失之於軟，縣紀委監委對其監督失之於遠，身邊工作人員對其言聽計從，監督更是無從談起。”保康縣監委委員羅朝陽表示，吳克平之所以輕而易舉套取資金、肆意揮霍，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指揮部作為臨時性機構，對其缺乏及時有效監督。

對於織密監管“防護網”，羅朝陽建議：一是依法依規開展土地征遷，法定事項交由法定部門履職，指揮部堅持協調和監督的定位，不插手具體征遷工作。二是堅守公平、公正、公開底線，充分保障群眾的知情權、參與權和監督權。三是完善監管制度，強化資金使用情況的追蹤問效。四是嚴格責任追究，紀檢監察機關要將臨時機構納入經常性監督范圍，多方協同，堅決鏟除腐敗滋生土壤。

緊盯重點——

將交通物流樞紐建設納入政治監督重要內容

2017年2月，國務院印發《“十三五”現代綜合交通運輸體系發展規劃》，正式提出將襄陽建設為全國性綜合交通樞紐﹔2018年12月，襄陽又被列為國家物流樞紐承載城市。

“建設國家‘雙樞紐’城市，既體現了襄陽具有經濟發展的比較優勢、獨特的交通區位優勢、良好的物流基礎優勢，又體現了襄陽在國家重大戰略實施、區域經濟發展、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國內物流大通道等方面的重要地位。”襄陽市委常委，市紀委書記、監委主任余世明表示，隨之而來的規劃、用地、投資、金融等政策支持，對於推動本地物流產業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今年以來，襄陽市紀委監委將交通物流樞紐建設納入政治監督重要內容。2023年3月24日，襄陽市紀委監委正式印發《關於推動交通物流樞紐建設專項監督的工作方案》，緊扣襄陽實際，進一步明確監督重點，細化監督措施。方案明確提出堅持嚴的基調，堅決查處“吃拿卡要”、以權謀私、貪污侵佔、失職瀆職等腐敗問題，同時要求建立長效機制，加強對交通物流樞紐建設領域典型案件的剖析，督促案發單位或主管部門開展警示教育，適時選取典型案例予以通報曝光，形成震懾，推動監督、辦案、整改、治理貫通融合。

有別於其他工程建設領域，交通物流樞紐建設因公共性、公益性等屬性，具有政策性強、項目計劃緊缺、資金量大、建設周期長、同項目施工地利害關系較大等特點。

“這些特點決定了這類項目的立項審批、征地拆遷、資金撥付等成為必須緊盯的關鍵環節。”辦案人員解釋道，發現和查處此類問題的難點在於關鍵信息知情面窄，群眾監督提供線索價值有限﹔項目建設專業性技術性強，非專業人員發現“貓膩”難度較大﹔利益輸送更加隱蔽，特別是一些“點對點”交易，取証、突破難度較大。

盯住“關鍵人”、查清“資金流”，是深挖徹查此類問題的關鍵。襄陽市紀委副書記、監委副主任錢鑫認為，腐敗行為與崗位職責緊密聯系，“關鍵人”就是建設項目的關鍵把關人（審批人），或者說是違紀違法行為的潛在受益人﹔“資金流”就是梳理、掌握相關每筆資金的來龍去脈，從每筆資金的最終去向、用途，發現線索，鎖定証據。

比如，楊勇等人身處重要崗位，在物流項目申請立項、納入發展規劃和獎補資金申報審核中有較大的話語權，掌握著資源分配、事項決策的重要權力，是不法商人的“圍獵”目標，就是需要重點留意的“關鍵人”。再比如，面對吳克平多次提供虛假說明、對抗組織調查的不利局面，辦案人員逐筆核對指揮部賬面資金收付明細，從而實現“証據圍城”。

推動治理——

做好“后半篇文章”，建章立制補短板堵漏洞

“法律的威嚴，給我上了一堂深刻的警示教育課。”旁聽楊勇等人的庭審，讓襄陽市交通物流發展服務中心規劃科負責人張剛深受觸動：要敬畏手中職權，明確什麼可為、什麼不可為，對項目審核各環節從嚴把關。

把“庭審現場”變成“教育課堂”，是襄陽市紀委監委深化警示教育的重要一環。旁聽庭審后，不少干部紛紛表示，要保持正確的權力觀、金錢觀，算好人生大賬，擰緊思想“總開關”，嚴格依規依紀依法履職盡責。

“我們在馬橋鎮召開全鎮干部警示教育大會，通過宣讀吳克平案例剖析報告、涉案人員現場簽收處分決定並作深刻檢討、鎮黨委書記表態講黨課，使警示教育更加直觀有效，更具針對性、精准性。”保康縣紀委監委有關負責同志表示，通過談危害、挖根源、論教訓，用“身邊案”警示“身邊人”，讓廣大黨員干部受到觸動警醒，更好發揮震懾治本作用，實現以案示警、以案促改、以案促建。

宜城市紀委監委主要領導帶隊深入一線，督導項目征地拆遷工作﹔谷城縣紀委監委緊盯項目開工關鍵節點，召開政企懇談會，收集訴求，靠前監督，督促落實﹔老河口市紀委監委充分發揮協調銜接優勢，督促各職能部門協力解決工程推進中的實際困難……今年以來，襄陽市紀檢監察機關共開展調研督導112次，組織檢查134次，採取工作提示、簡報等方式調度64次，提請黨委（黨組）研究32次，督促整改問題109個。

為了扎實做好“后半篇文章”，襄陽市紀委監委堅持一體推進“三不腐”，壓實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聚焦重點任務、重點領域、關鍵崗位和關鍵環節，加強廉政風險防控。截至8月底，全市提出紀檢監察建議8份，開展警示教育10次，推動完善制度辦法26項。

針對案件暴露問題，該市交通運輸局強化市級物流發展專項資金的管理使用，按照“制度健全、程序規范、審核嚴格、監督有力”的目標要求，把廉政監督貫穿於項目申報、審查、復核、監管等重點環節。襄陽市交通物流發展服務中心制定了預算管理辦法、財務管理辦法，提高預算資金使用效率。馬橋鎮黨委政府對各項目指揮部開展專項檢查，重點出台完善決策管理、資金管理制度，壓實財政、“三資”、項目部門常態化監管責任。

入選國家級功能型流通支點城市﹔襄陽至南漳高速公路路基土石方累計完成總量的92.5%﹔襄陽鐵路物流基地貨場房建工程已完工、地下管網正在施工中……眼下，五大類20項重點任務正有序推進，推動古城“拔節生長”。

聚焦“樞紐”做文章，立足“流量”爭“留量”。“交通運輸是物流的重要載體，物流則是暢通國民經濟循環的重要環節。構建新發展格局，重塑城市新優勢，要求我們繼續緊盯專項監督重點，主動監督、跟進監督，堅持嚴的基調，堅決查處空喊口號、隻表態不落實等形式主義官僚主義問題和腐敗問題，監督保障全市交通物流樞紐建設取得實效。”余世明說。

（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管筱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