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忠案的“保護傘”是怎樣拔除的

“2·01”專案組同志在北小營村核實拆遷面積。

　　2018年1月27日，廊坊市城南醫院院長張毅跳樓自殺，留下絕筆信控訴與其合作創辦該醫院的合作方——廊坊市安次區人大代表、楊稅務鄉北小營村村民楊玉忠，對其實施暴力威脅等涉嫌違法犯罪行為。

　　這個時間，距中央下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斗爭的通知隻有幾天。對於這個河北省掃黑除惡“第一案”，廊坊市委高度重視，市委書記馮韶慧召開調度會進行專題部署，由市紀委提級辦理，成立“2·01”專案組。

　　專案組同志介紹，剛開始時掌握的線索並不多，楊玉忠也不配合調查工作。從張毅的絕筆信和掌握的情況看，判斷有可能存在公職人員不作為、慢作為行為，因此把審查方向確定在職能部門的失職瀆職行為上，決定對張毅案的整體辦理過程進行立案調查。

　　“揪出背后的‘保護傘’和腐敗分子，一查到底，確保除惡務盡”，是中央紀委關於掃黑除惡監督執紀問責工作的明確要求。但在這方面，紀檢監察機關卻面臨著不小的難題。“以往執紀審查工作大都是‘由人找事’，緊盯違規違紀違法人員查找問題，掃黑除惡監督執紀問責卻要求‘由事找人’，從涉黑涉惡問題出發去深挖徹查。”專案組同志介紹，查處“保護傘”不僅阻力大、干擾多，而且涉及范圍廣、鏈條長，如果方法不當，就有可能因線索不明導致推進遲緩甚至徹查不力。

　　直到4月初，河北省紀委監委領導到廊坊市督導專案工作，提出“既要查‘經濟發家史’，也要查‘政治發展史’，徹底揪出其背后的‘保護傘’”后，執紀審查工作才明確了方向。按照這一要求，廊坊市紀委對審查工作進行調整，採取模塊化操作，分三條線進行“三個嚴查”：第一個模塊，嚴查楊玉忠當選人大代表過程中有無黨政干部為其違規助選，以及是否操縱北小營村兩委班子換屆、把持村級班子為其個人牟利﹔第二個模塊，嚴查楊玉忠在攫取經濟資本過程中有無黨政干部為其充當站台人，嚴查其申辦醫院過程中相關部門是否存在違法違規問題﹔第三個模塊，繼續嚴查相關部門在處置張毅系列案件過程中存在的不作為、慢作為問題。

　　黑惡勢力之所以坐大成勢，關鍵是能夠尋求政治靠山，甚至撈取政治資本、滲透基層政權。張毅案發前，安次區紀委針對河北省委巡視移交的問題線索，已經對北小營村村干部貪佔村財問題開展了初核。依據掌握的情況，廊坊市紀委決定對楊玉忠案和北小營村案合並處置，對北小營村黨支部書記王鳳澤和村務工作負責人張炳秋採取了留置措施。此后，又根據公安機關移交的線索，對該村拆遷改造項目的房產逐一排查，從中發現100余套通過虛假拆遷協議騙佔出售的房產。順著這條線，專案組查實了楊玉忠通過王鳳澤、張炳秋把持村級班子，楊稅務鄉黨委未認真審核楊玉忠計生情況致使其順利當選人大代表，以及安次區政協原主席楊廣恆、楊稅務鄉原黨委書記張瑞海等部分黨政干部接受楊玉忠安排的旅游活動等一系列違紀事實。

　　涉黑涉惡案件的核心是利益。黑惡勢力以公司等名義披上“合法”外衣后，其牟利過程往往涉及行政審批部門。根據調查掌握的線索，專案組對楊玉忠申報新城醫院的情況進行審查，發現廊坊市行政審批局未對相關材料進行認真審核，導致在廊坊城南醫院仍佔據的注冊地點上，同時出現了兩家醫院。而且，發現楊廣恆不僅到新城醫院違規兼職，還接受楊玉忠請托為新城醫院辦理審批手續，以及安次區環保局為楊玉忠申辦醫院出具假証明等違規違紀事實。專案組同志介紹說，雖然廊坊市審批局相關人員與楊玉忠並無交往，也無主觀故意，但其不正確履行職責的行為，卻間接助長了楊玉忠涉黑涉惡勢力的惡劣社會影響。

　　楊玉忠涉黑涉惡團伙多次實施違法犯罪，卻得不到及時查處，背后必然有公職人員庇護。專案組調出了涉及北小營村拆遷和城南醫院張毅案的全部警情，逐一拉出主辦人、辦案人、審批人清單，挖出多起接案不受、違規辦案等問題。如2018年8月24日，楊玉忠指使社會人員趙某某、劉某某向城南醫院副院長邢士江索要醫師注冊密碼，發生爭執后將邢士江打傷，楊稅務鄉派出所出警后始終未立案。再如，北小營村部分村民遭遇暴力拆遷后向楊稅務鄉派出所報案，也未得到及時處理。

　　循線深挖，逐一見底。在與公安機關的密切配合中，很快摸清了楊玉忠團伙的違法犯罪問題，其背后錯綜復雜的關系網也逐漸清晰。楊玉忠早期通過經營面粉廠、紡織廠積累資金后，成立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在楊稅務鄉開發多個房地產項目。在此期間，他不僅扶持自己的“把兄弟”擔任村支書和村主任，掌控村政權從中牟利，還通過組織旅游、吃喝等方式拉攏基層干部，並以村集體名義組織拆遷開發。2016年11月，北小營村拆遷二期工作啟動，楊玉忠從開發商手中拿到拆遷項目，指使王鳳澤、張炳秋成立拆遷小組，直接控制村址拆遷工作。此后，楊玉忠團伙一方面組織暴力拆遷，另一方面多次威脅甚至侵害張毅人身安全，具備明顯的黑惡特征。

　　7月30日，河北省紀委監委公開通報“廊坊市安次區政協原主席楊廣恆等充當楊玉忠涉黑團伙‘保護傘’案”案例，27名縱容包庇、間接助長楊玉忠涉黑團伙的黨政干部受到黨紀政務處分或組織處理，7人被移送審查起訴。“從整個案件的情況看，4月初的調整特別是三線同查意義重大。如果隻順著有關部門失職瀆職一條線查，很難實現‘除惡務盡’的目標”，專案組同志講到。

　　採取這一做法的，不止廊坊市紀委監委一家。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開展以來，石家庄、保定、衡水等地都探索運用了類似模式，查清黨員干部充當“保護傘”的問題。在實踐基礎上，河北省紀委監委將此提煉總結為“一條主線、三條支線”。所謂“一條主線”，即黑惡勢力違法犯罪、坐大成勢的過程和原因，通過深入分析研判，開列違法犯罪問題清單、團伙成員及關系網清單、涉案行業領域及事項清單。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沿著黨委政府、政法機關、監管職能部門“三條支線”，循線追查徹查“保護傘”及其背后腐敗和失職失責問題。目前，這一做法已在河北全省推開，為落實“一案三查”要求提供了具體抓手，在確保徹查黑惡勢力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中國紀檢監察雜志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