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億元損失是咋追回的

“偽造股東會決議，按賬面價擅自轉讓65%國有股權”“不按規定進行資產評估，賤賣優質國有資產”“挪用國有資金借給民營企業，長期拖欠借款本息”……一串串事實，一項項鐵証，讓宮明程這位曾經的國企發展功臣，不得不低下頭來、認罪服法。

2014年，中央第十三巡視組專項巡視中糧集團，發現並督辦了該集團下屬國有重點企業——大連北良公司原總經理宮明程貪腐案，嚴肅查處了宮明程違紀違法問題，為國家挽回經濟損失2.4億元。

巡視發現問題

擅自轉讓國企股權，賤賣優質國有資產

北良公司和北良企業集團，這兩家極易讓人混淆的公司，宮明程都曾擔任過總經理。要弄清楚他是如何向個人輸送巨額利益的，循著兩家公司的演變脈絡是一條捷徑。

北良公司，是國家為實施“北糧南運”戰略投資成立的公司。北良企業集團，則是北良公司的子公司。從北良公司全資控股的國有企業，到一夜間民營企業佔有65％股份，隨后不斷鯨吞北良公司的優質國有資產，北良企業集團的每一步“突飛猛進”，背后恰是宮明程的一次次違規操作、上下其手。

2013年，對北良公司和宮明程來說，都有著特殊意義。這一年，北良公司並入中糧集團﹔這一年，宮明程步入古稀之年。2006年卸任北良公司總經理后，宮明程雖然一再麻痺自己，退下來就“沒事了”。但同時，這位始終關注著中央反腐動態的老人，時至2013年又惴惴不安起來：“大老虎”連續被抓，反腐動真碰硬、力度空前﹔國企腐敗進入高層視野，國企反腐成為重點……

2014年3月，當中糧集團被確定為首家專項巡視央企，中央第十三巡視組迅速進駐后，宮明程的不安達至頂點。此時，對能否“安全著陸”，宮明程的信心已然大不如前。果然，2個月后，宮明程被採取司法強制措施。

中央第十三巡視組組長朱保成介紹，巡視期間，有群眾來信反映宮明程案件線索，中糧集團也反映北良公司在並入前存有數億元不良債權，遂使宮明程進入中央巡視組視野。

中央巡視組調查發現，2004年5月至2006年1月，北良公司時任總經理宮明程未按規定報請主管部門批准、偽造多名董事簽名，將北良公司全資子公司——北良企業集團65％的股權按賬面價轉讓給私人老板，使北良企業集團搖身一變成了民企﹔之后，宮明程向北良企業集團注入了國有資產，他未經審計、評估和報批程序，擅自將北良公司擁有的土地、油庫、碼頭等優質資產“打包”低價轉讓給北良企業集團，並向對方提供借款5.64億元用於以上資產的收購及后續經營。國有資產損失之大，令人觸目驚心。

督促解決問題

巡視組督辦全力追損，專案組查萬冊書証厘清事實

經歷一次次“大出血”后，北良公司陷入了困境。

自宮明程2006年卸任總經理后，北良公司數度與北良企業集團對簿公堂，雖然贏了一系列債權官司，但北良公司未獲任何實質性收益，北良企業集團拖欠大量欠款本息，致使北良公司邁步乏力、舉步維艱。

現任北良公司總經理孟凡杰告訴記者，至2014年案發時，北良企業集團仍拖欠北良公司3.3億元。更重要的是，北良公司失去幾處重要地段和碼頭后，喪失了發展潛能。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控股北良企業集團的私人老板們和宮明程本人獲利頗豐。低價收購的國有資產，被宮明程等人轉手高價出售，僅出讓大連北良石化有限公司股權一項就獲利1.71億元，其中1.06億元被私人老板們瓜分一空。而宮明程本人在退休后繼續擔任北良企業集團總經理，多年來累計獲得薪酬526萬元。

“把國有企業的錢借給私人老板，用來低價購買國企優質資產，宮明程變著法兒拿國企資源搞利益輸送，致使民營企業非法獲利上億元、國有資產損失數億元。”朱保成說。

中央巡視組專項巡視中央企業，發現違紀違法線索后，既要督促案件查處、懲治腐敗，也要積極協助被巡視單位挽回經濟損失。正是在這一鮮明定位的指導下，宮明程案查辦案件與挽回損失同步推進。

在中央紀委、中央巡視辦和中央第十三巡視組的有力支持下，在遼寧省紀委的直接指揮下，宮明程案專案組奔赴5省6市，先后到銀行、工商、房產、土地等200余家部門和單位調取相關書証千余份﹔到50余家涉案公司調取從2003年至2013年期間的萬余冊財務賬目。

“1萬多份賬本和書証，足有三四噸重。”專案組成員、遼寧省紀委紀檢監察二室副主任周慧哲說，原本錯綜復雜的股權變化、資金往來、土地權屬等關系，在海量的書証中逐漸清晰起來，這些都為依法依規追回國有資產損失奠定了堅實基礎。

企業重獲新生

2014年，北良公司減虧1.1億元

沿大連市濱海路一路向北，40分鐘車程后，即可來到北良港——北良公司所擁有的最優質資產，目前世界上規模最大、功能最先進的專業糧食港口。

正是初春的傍晚，海風陣陣，寒意深深。但孟凡杰絲毫不覺得冷，他感嘆，北良公司終於度過了“寒冬”。

宮明程被查處的消息，似一針興奮劑讓北良公司數千員工群情振奮、奔走相告。這個10多位受訪廳局級干部言之鑿鑿“別問了，反正你們也辦不下去”的案件被一舉突破后，北良公司迎來了發展轉機。

孟凡杰介紹，表面看，北良公司收回了“兩塊地一筆錢”，價值2.4億元，但北良公司的長遠收益遠高於此。他給記者算了三筆賬：第一筆，退還25.7公頃土地，估值1.2億元。位於此一地塊上的兩家北良公司下屬企業開展技術升級，於2014年扭虧為盈，分別實現利潤1400余萬元和3000余萬元，創造了歷史最好水平。第二筆，以16.7公頃土地權益作補償，抵債7500多萬元。此一地塊土地權益的收回，讓北良港東部園區的開發得以快步推進。“這塊地卡在園區心臟位置，沒有它根本沒辦法做任何開發。”北良公司副總經理王鐘聲補充道。第三筆，現金返還5000萬元，緩解了公司的現金流壓力。

隨著宮明程案的查處，2014年，北良公司減虧1.1億元﹔2015年，北良公司有決心扭虧為盈。“北良公司是貪腐行為的受害者，是反腐的受益者。”孟凡杰告訴記者，沒想到紀檢監察機關辦案力度這麼大，沒想到查辦案件的效率如此之高，沒想到能為企業挽回這麼多資產。

受益者不只是北良公司。事實上，北良企業集團同樣獲益，這個宮明程一手“拉扯”起來的民企，看似獲取了大量收益，但因為官司纏身、方向不明、投資失誤，已是危機四伏。案件的查辦，並沒有影響北良企業集團的運行，相反，隨著權屬的明晰，優秀管理團隊的介入，企業前景同樣可期。

北良港碼頭上，一艘貨輪停靠在泊位上，工人們正操作機械將成千上萬噸進口農產品卸船裝車，發往內地。十年積案，半年查清﹔數億損失，大多追回，這個卸掉沉重歷史包袱的企業，再度揚帆起航……

《 人民日報 》（ 2015年04月30日 11 版）